Nagini

里德尔一直持续地用幻影移行，过程除了小歇一会和找点吃的几乎没有停下来，直到第三天回到Voldemort位于美国的别墅才终于真正的休息了。别墅里没有人，Voldemort不知去哪里了，纳吉尼也不在，幸好别墅的魔法防御系统认识人，给里德尔开了门。里德尔在冰箱里找了面条和鸡蛋煮了吃，然后洗了个澡，瘫在了自己的床上，长时间压抑着的疲劳和困倦一起向他袭来。

……

里德尔被梦魇控制住了，无法挣脱。梦境纷扰而混乱，一会儿是他在雪地里被群狼分食，一会儿是他的戒指被强盗夺走了，他脖子上被套了一条狗绳子，困在马厩里，为了得到一点带肉的骨头而向那群鬣狗般的强盗摇尾乞怜……

狼们开膛破肚，掏出他的内脏来啃食，可是他不知为何还没断气，雪花落在他的眼珠里，砭骨的冰；一个强盗大张着腿，要求他从自己的胯部爬过去；强盗哈哈大笑着，把香烟按熄在了他的手心里，这份屈辱的印记瞬间带着炙热的痛楚烙在了他的皮肉里……

倏尔，叠障的梦境破碎——大片大片空茫茫的死寂苍白里，唯见得到一个高大瘦削的背影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案上的书籍，指尖翻动书页的声音恍惚落蝶。他握着匕首，悄无声息地靠近男人，胸腔间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剧烈到下一秒就能把他强行推出梦世界的程度。

可能是因为信任，也可能是疏忽，男人没有回头，他摁着男人的肩膀，把锃亮的匕首刺入了男人的心房，进去的是白刀子，出来的已经被血染红了。男人倏尔抬起头，黝黑的瞳孔里满是惊诧，像是写满了被至亲背叛的不敢置信——就在这一刻，男人的神情陡然变冷，眼神阴鸷森寒地盯着他。他缓慢地开口：“你以为，你真的能骗得了我吗？”

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感觉到自己左边胸膛传来一阵闷痛。他低下头，看到一把匕首的刃以和刚才他刺进对方胸膛里别无二致的角度没入了自己的左侧胸膛，而对方的服饰整洁如新，不见一滴鲜血。

男人摇摇头，看他都眼神似心灰意冷：“我对你很失望。”

“汤姆——”

“不！”

在两个来自不同喉咙的声音同时发出来的片刻，汤姆惊醒，一把扑倒了正低下头来查看他状况的Voldemort，后者一时不察，被他偷袭成功，压倒在了床上。里德尔双手撑在Voldemort的胸肌上，一只膝盖抵着他的大腿，另一只放在他两腿之间，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Voldemort正想发作，仰首又看到了里德尔糟糕的神色和苍白没有血色的嘴唇，又想到之前里德尔不知经历了什么，勉强按耐住性子，耐心问道：“你还好吗？”

汤姆惊悸未定，还未从那场噩梦中缓过神来。他俯下头来，看了半饷被他压在身下的人，后者此刻倒是出乎意料地没脾气 ，哪怕被他这样居高临下地压着也没流露出不满，表情纵容得像是在看闯祸的纳吉尼，唯有亲身经历过这种待遇的人才能明白这有多么令人沉迷……

里德尔松开手，离开位置。“我非常抱歉。”

【汤姆，我好想你！】

就在里德尔从Voldemort身上下来的同时，一条粗壮的大蛇以人类根本无法企及的灵活钻进了里德尔的怀里。大蛇缠在人腰间，咝咝地冲人吐着蛇信子，这场面足够让任何一个不知情的人战栗，但在场的人都知道，这只是他们家可爱的小宠物在向她其中一位许久不见的主人撒娇的温馨场景。

【纳吉尼，我也很想你。】里德尔柔和了神情，修长的手指熟稔地摸上了大蛇的鳞片。

Voldemort注意到里德尔的手指蜷曲的角度有些奇怪，不禁提起：“你手怎么了？”

里德尔扯了扯嘴角，说道：“被格林德沃弄断了一次，没痊愈好。”

Voldemort的眼里飞快闪过一丝红光。“给我看看——下次和他碰面时，我会记得把他的手指敲碎，并加上诅咒，使他不能痊愈。”

里德尔突然有点羞耻。他可以向梅林发誓，他这句话只是单纯的陈述事实，没有一点想要撒娇的意思，可是就像现在这样被Voldemort珍而视之地捧着他曾经被敲碎的手指骨，他感觉自己是个打架打输了回家向家长告状的孩子。

【汤姆，你毁容啦。】

这时候，纳吉尼用尾巴扫了扫里德尔那好像被烧伤的半边脸，语气惊诧又惋惜。

Voldemort顺着纳吉尼的话，手指用如同之前对待他受伤的手指一样的力道，轻柔地抚过他的脸。里德尔刚下意识地想躲闪，又觉得没必要，干脆坐在那一动不动地任Voldemort摆弄。

“这也是格林德沃弄的？”Voldemort轻声说。

“不，”里德尔小声回答，“是那个默然者——这些伤不严重，只是我赶着回来，没来得及配置魔药……”

“都一样。”他斩钉截铁地说，“无论是谁伤的你，伤得怎么样，我都一样要他付出代价。”

纳吉尼听了也非常兴奋，她靠在里德尔耳边，说道：【汤姆，Voldy已经准备好了，下个星期一就能帮你把场子找回来！你开心吗！】

里德尔一怔，Voldy？他都没有那么亲密地叫过Voldemort，看来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他们的关系突飞猛进……但里德尔很快抓住了重点：“下个星期一？”

Voldemort淡淡道：“下个星期，我会和格林德沃来一场决斗。他输了就自愿解散圣徒，听从威森加摩法庭的发落，要是我输了——”

Voldemort微微一笑，“再挑个日子，让邓布利多和他打一架。”

里德尔：“……”

里德尔：“邓布利多教授？为什么——我记得你似乎不怎么喜欢他？而且他的作风和你很不一样。”里德尔对人心一向很敏感，尽管里德尔很少跟Voldemort提及他在霍格沃兹的事情，但是里德尔还是察觉到，相对于他在学校的其他教授，Voldemort对邓布利多有着非常一般的在意，而且不是好的那种在意。相反，Voldemort对邓布利多颇有抵触情绪。结合邓布利多平时的为人，里德尔也不难猜到原因，但邓布利多是当代最为杰出的巫师之一，在目前没有直接利益冲突的时候，他也不会把和邓布利多的关系搞僵——Voldemort对此是默许的——但Voldemort会和邓布利多携手对敌这件事还是出乎了里德尔意料。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Voldemort简短地说，并不是很想跟里德尔说明格林德沃和邓布利多的感情联系。他一回忆起来一年来那两人的藕断丝连爱恨交织就觉得恶心。 里德尔又问了Voldemort一些细节，Voldemort都简明扼要地答了。Voldemort没仔细说，但里德尔依靠对Voldemort的了解还是可以了解到很多Voldemort没有说出口的信息。在圣徒和D.E的争斗中，D.E并不是一直处于上风的，甚至在初期，D.E处于非常不利的地位——不仅因为圣徒在欧洲根深蒂固，还因为格林德沃联合美国境内的部分势力搞事、散播对D.E不利的舆论，Voldemort腹背受敌。如此种种不表，Voldemort慢慢一点点把局势板了回来。

用决斗代替战争的想法是邓布利多提出来的——就在战略相持结束不久，D.E本应该开始战略反攻的时候——听了Voldemort的陈述，里德尔都觉得邓布利多像圣徒那边的卧底。 但不是所有人都跟里德尔一样觉得这样做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的，至少神翠鸟联盟和英国魔法部不这样觉得。他们一致表示不该再继续扩大战争造成更大的伤亡了，若能以单挑代替大规模战争对于整个魔法界来说都是一件幸事。预言家日报甚至用一个首页的篇幅赞扬了格林德沃同意单挑提议的举措有多么的仁慈。

最后在各方势力的扯皮之下，一场被誉为世纪之战的巫师决战就被商议好在下个星期一举行。由双方个体最高战力数量和整体实力划分决定，实行两场一胜制。第一场出战名单已经决定了，Voldemort对战格林德沃，第二场比赛（虽然Voldemort觉得根本不会有第二场）联盟这边Voldemort提议了邓布利多，圣徒那边就不清楚了。

看里德尔了解得七七八八了，Voldemort不由开口道：“说了这么久我的事情，那你呢？过去一年来你在哪里，干着什么，又是怎么从摄魂怪口中奇迹生还的？”Voldemort斜睥了里德尔一眼，语气依旧平静，却多了几分逼迫，“我当初确认了很多遍，你应该是再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来了！里德尔都想不明白自己是绷紧了弦还是松了一口气，他抬起头，迎着Voldemort的目光，正准备开口，纳吉尼插嘴了：【汤姆，你不知道我有多难过！我以为你死了！】纳吉尼的语气很低垂，盘旋着里德尔从来没想过会在她身上听过的消极。

汤姆柔下语气，很自然地安抚自家宠物：“很抱歉让你为我担心，纳吉尼。以后不会了。”

【我没事，我还吃得下小羊羔。可是Voldy就不同了，他都吃不下饭了，这么多天来，他一直靠着那些瓶子里的水撑着——】

【纳吉尼，别多话！】Voldemort脸色不好看了。

里德尔心颤了颤。他看了一眼Voldemort，知道纳吉尼说的是真的，Voldemort可能真的为他的死食欲不振，一度靠魔药支撑身体……就因为纳吉尼的那两句话，之前Voldemort那句逼问塑造出来的严峻气氛全没了，现在倒像是多了几分家庭式的温情脉脉在期间流动，完全不适应这种气氛的里德尔和Voldemort都感到了尴尬。

他低着头，避开和Voldemort对视，状似艰难地说：“我、我之前一直呆在一户麻瓜家里……我养了一年多，才终于可以站起来走路……至于我活下来的原因——”

里德尔举起左手，向Voldemort展示他手上的戒指，“你认得这东西吗？”

Voldemort突然勾了勾嘴角，似轻笑似嘲讽，好像在说怎么可能不认得，冈特家的戒指，斯莱特林的遗物之一。

“它是复活石。”里德尔直白地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三兄弟准备过河……”

“老二向死神索要了能让死人复活的能力，死神就从岸上捡了一块石头给他。这故事我听过。”Voldemort打断了他的话，“但故事的后半段说了，复活石的能力是召唤亡者，不是使佩戴者还魂。”

里德尔没料到Voldemort居然真的对死亡圣器有研究，怔了一秒，随即淡定地往下说：“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复活石的身份，是死神的赠礼，在某种条件下，它依然能和死神建立联系，沟通死神，比方说，佩戴者的魂魄意外进入了复活石里……” Voldemort没表现出任何意外或不信的神色，一脸的高深莫测，里德尔也琢磨不出他的真实想法。“你的魔力也是死神给你的？”Voldemort说。

“……是的。”

“你付出了什么代价？”Voldemort问道。

里德尔摇摇头。“没法说。”他的两只黑眼睛非常纯澈、明亮，让直视它们的人都觉得这双眼睛的主人不会撒谎，“死神的契约有着和赤胆忠心咒一样的约束力。” Voldemort又看了里德尔两眼，站起身来。“你先休息吧。明天我给你点好的魔药。契约什么的以后再说。”

这样做非常符合里德尔的意愿，里德尔当下就重重点了点头：“好的。”

纳吉尼不愿走，跟里德尔撒娇：【我要和你一起睡。】她尾巴死死地圈住了里德尔，【我一会儿不和你在一起，你就能把自己搞死搞失踪了！所以我有必要看着你。】

纳吉尼小姐非常蛮横，而且说话有理有据，里德尔非常无奈，只好随她去了。

Voldemort挥了挥魔杖，把灯给关了。“早点休息。”Voldemort说完就离开了，留下里德尔和纳吉尼独处一室。

里德尔才刚睡足了觉，完全不困，纳吉尼也不知是不是Voldemort给她吃了什么，在冬天也精神奕奕的，里德尔便和纳吉尼在床上聊起了天。纳吉尼对里德尔完全不设防，一股脑将之前Voldemort省略没说的“细节”全都告诉了里德尔，比如说在D.E介入战争时，美国魔法国会里的一些蠢货攻击D.E，说一个普通的贸易组织怎么会有那么强的武装，D.E肯定居心叵测，如果不及时整顿，任由D.E在战争中发展壮大，战争结束后D.E就是下一个圣徒——现在对圣徒的战争都没结束呢，这些人居然就魔杖对内，真不知道脑子怎么长的；比如说Voldemort经常因各种事情熬夜，睡得比蛇晚，还经常忘了吃饭，以为他是蛇的胃吗；Voldemort自从里德尔“死”了之后心情一直不好，说话都很少，而且经常生气……听着纳吉尼抱怨的话，言语中已经完全把Voldemort划为自己人了，里德尔心情复杂。要是现在他和Voldemort分开了，里德尔都不敢确定纳吉尼会不会跟自己走。

【睡吧，我的小姑娘。】里德尔给纳吉尼施了一个安眠咒。

里德尔翻身下床，面向西面，双手握着戒指呼唤沃兰德。三声咒语后，他果然听到了沃兰德似带着嘲讽的懒惰声音：“怎么，后悔了？”

“没有。”里德尔面无表情地回答，“你能稍微学一下什么叫隐私权吗？”

“一切权力都是需要自己争取的。想要隐私，不如等你有足够让我刮目相看的实力再来说话。”沃兰德回答得毫不心虚。

里德尔问道：“我怎样才能将别人的灵魂拿给你？”

“这是你要考虑的问题。”沃兰德很快回答，但顿了一会儿还是给了一点提示，“也许你可以试试把灵魂装进一个容器里，总之，不要让它能够正常轮回。”

“明白了。”

过了一会儿，沃兰德试探地又问了一遍：“真不后悔？”

“不。 ”里德尔漠然地回答。

里德尔用悬浮咒将戒指送到床头柜的抽屉里，然后走到盥洗室里，他开了灯。洗手台前的镜子映出他被冷光照着的身影。那张遗传自他的麻瓜父亲的、可以勾引血统最高贵的女巫的精致脸蛋已经毁了，半边脸都被烧伤似的伤疤覆盖，看上去狰狞得像阿修罗族的男性。里德尔对此毫无反应。他可以利用自己的外貌获得很多优势，但他本人并不在乎这张脸，红颜白骨，粉黛骷髅，一副皮囊而已，哪有魔法来的可靠。

里德尔冷静地思考着，日后要怎么办，他要怎么对Voldemort下手。他真没自信在他下手之前会不会就被Voldemort一眼识穿，Voldemort比他更像他自己。就今天他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露出破绽，露出多少，看Voldemort的态度像是看出了他有事隐瞒，但看在在他刚回来没立刻追究，时间长了就不一定了。

对Voldemort的灵魂下手……里德尔光想想就觉得棘手。那是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啊，而且活得比他更长，更强大，更狡猾，更……更有魅力。

里德尔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下个星期一，Voldemort和格林德沃决斗，这是他的机会。

里德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念了一句咒语。镜子反射了咒语的光，击中了他的额头。